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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期回顾:    高级检索   出版日期: 2021-08-26
2021-08-26 第03版:三版 【字体】大 |默认 |

商业源流小考

作者: ■陈建辉 陈周灿 来源:中华工商时报 字数:5660
    我们祖先从事商业活动,历史源远流长。研究历史上商业活动,探讨人类社会过往历程,了解社会经济发展轨迹,以古鉴今,很有意义。
    史前时期:日中为市
    从现有的考古材料看,在六七千年前,我国黄河流域的仰韶文化时期、长江下游的河姆渡文化时期,就有养殖业。当时先民养殖有猪、牛、羊、犬、鸡等家畜和家禽。
    《周易·系辞》记载: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包牺氏就是伏羲。伏羲之后,神农氏发明了犁地农具,教会天下百姓。又取象于“噬嗑”卦,创造了交易市场,规定在中午时分设立交易市场(墟市),昭告天下百姓带货物来市场交易,各得其所。到黄帝、尧、舜时期,先民对器物进行改造,改进了交易制度,各地间“得以所有易所无,以所工易所拙”(《淮南子·齐俗训》)。
    夏商周时期:大者百里,中有九市
    到了夏朝时期,夏禹“尽力乎沟洫”,“身执耒臿,以为民先”。当时,夏朝人以农业为主,畜牧业也不落后。居于颖川、南阳的“夏人”,“俗杂好事,业多贾”(《史记·货殖列传》)。到了殷商时期,社会分工渐趋成熟,当时农业、畜牧业和手工业已形成固定分工。手工业内部又分为铸铜、制骨、漆器、纺织、建筑等不同部门。据殷商史记载,夏朝中期殷人有部落居住在今河南商丘,首领王亥驯养了牛马,发明了牛车,实行畜牧业和种植业齐头并进的措施,“肇牵牛车而远贾”,把贩卖牲畜的生意做到了黄河北岸,商部落也得以很快富裕起来(《世本·作篇》“王亥作服牛”)。
    《管子·轻重戊》讲商的先人“立皂牢,服牛马,以为民利”。在商代,商品交换已经在较大范围内进行,商人的贩运已是“大车以载,有攸往”(《周易·大有》)。
    从文献资料看,商朝有市、肆一类的场所来进行商业贸易活动。《六韬》记载,“殷君善治宫室,大者百里,中有九市。”《史记·殷本纪》引《帝王世纪》,商朝“宫中九市,车行酒,马行炙。”可见商代已经有专门用于商业交易的场所“市”。据载,商朝末年姜太公在83岁老年得志之前,在朝歌(今河南淇县)和孟津(今河南孟津县)的市场上经营着屠宰、卖酒的小生意。
    骐骥之挽盐车,垂头于太行之坂,屠者持刀而睨之。太公之穷困,负贩于朝歌也,蓬头相聚而笑之(西汉桓宽《盐铁论·讼贤》)。
    商朝的商业活动一直比较活跃,据说后来把做生意买卖者称为“商人”,就与商朝人善于商业交易有关。他们常常来往于各种部落间进行交换,用于交换的物品被称为“商品”,久而久之,各部落人就相沿把买卖者统称为“商人”,而商人的首领王亥就被称为“中国商人的始祖”。
    到了西周,我国手工业已有金属工、木工、玉石工、陶工、纺织工、皮革工、营造工、武器工等多种行业。《礼记·檀弓下》讲到“丧礼”,其中有一段涉及鲁哀公请教周丰如何治国、如何对待百姓。
    鲁人有周丰也者,哀公执挚请见之,而曰不可。公曰:“我其已夫!”使人问焉,曰:“有虞氏未施信于民而民信之,夏后氏未施敬于民而民敬之,何施而得斯于民也?”对曰:“墟墓之间,未施哀于民而民哀;社稷宗庙之中,未施敬于民而民敬。殷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会而民始疑。茍无礼义忠信诚悫之心以莅之,虽固结之,民其不解乎?”
    意思是在先民废墟和坟墓之间,用不着教百姓悲哀,而百姓会悲哀。在社稷和宗庙里,不必教百姓敬重,百姓自然会敬重。殷朝统治者曾用誓言约束民众,而民众却背叛了他们,周朝统治者曾举行会盟来团结民众,即使民众安定团结,但最终民众离散。这里提到“周人作会”,汉郑玄笺认为“会,谓盟也”。周朝的人盛行会盟,“会”也是后来行会的组织名称之一。若要追寻渊源,可从这里寻找到端倪。
    春秋时期:通商惠工
    春秋时期,手工业已从农耕分化而独立。青铜铸造、煮盐、冶铁、皮革等手工业已相当发达,分工也相当精细。《左传》常有工商并列的记载。《左传·闵公二年》载:“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周书·韦孝宽传》:“今若更存尊养,且复相时,臣谓宜还崇邻好,申其盟约,安人和众,通商惠工,蓄锐养威,观衅而动。”可知在春秋时期,中原一带商业往来已非常活跃。
    春秋末年诞生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儒商——子贡。子贡(公元前520-公元前456年),复姓端木,名赐,字子贡,春秋末年卫国(今河南浚县)人。自由商人的代表人物,早年经商,后习儒业,是孔子的得意门生,也是孔子七十二门徒中最富有的弟子。孔子称他为“瑚琏之器”。子贡是亦士亦商的典型代表,他善于做生意,提出“物以稀为贵”的理论,说玉贵珉贱是因为玉少珉(美石)多。根据供求关系的变化,进行买贱卖贵,获得利润。《史记·货殖列传》记载:“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其气派之足,地位之尊,拟同诸侯。司马迁感慨地说:“夫使孔子名布扬于天下者,子贡先后之也。”
    春秋时期,还有一位著名的人物不能不提,他就是范蠡。范蠡(公元前536-公元前448年),字少伯,春秋时楚国宛地三户人,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经济学家,曾献策扶助越王勾践复国,后隐去。期间三次经商,三散家财。后定居于宋国陶丘,自号陶朱公。
    旧时商人在店铺堂内经常悬挂“陶朱事业,端木生涯”八字牌匾,就是表态以范蠡子贡为榜样。
    战国时期:百工之事,不可耕且为也
    到战国时期,社会分工更加发达。孟子在驳斥农家代表人物许行的观点时说:“以粟易械器者,不为厉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岂为厉农夫哉?且许子何不为陶冶,舍皆取诸其宫中而用之?何为纷纷然与百工交易?何许子之不惮烦?”这里又提到了农夫、瓦匠、陶工、铁匠等“百工”,可知,在当时手工业已从农耕中分化而独立出来了。
    孟子强调社会分工的必要性。《孟子·滕文公上》指出,“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
    在《孟子·公孙丑上》,“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矢人唯恐不伤人,函人唯恐伤人。巫匠亦然”。孟子又提到了四种职业,矢人(造箭的人)、函人(造铠甲的人)、巫(巫医,愿自己的巫术显灵,治病救人)、匠(木匠,特指制造棺椁的木匠,木匠愿死人多,好使棺椁畅销。)
    韩非子对社会分工也有高见。“故与人成舆,则欲人之富贵;匠人成棺,则欲人之夭死也。非舆人仁而匠人贼也,人不贵,则舆不售;人不死,则棺不买。情非憎人也,利在人之死也。”(《韩非子·备内》)这里以造车的人和造棺椁的人为例,提到了核心问题是商人之追求的“利”。
    此外,《论语·子张》有“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肆”就是指制作物品、存放物品、交易物品的场所,作坊。《庄子·外物》有“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枯鱼之肆”是指卖干鱼的店铺。《左传·襄公三十年》有“伯有死于羊肆,子产襚之,枕之股而哭之,敛而殡诸伯有之臣在市侧者。”此中“羊肆”指的是买卖羊的街市。
    中国传统社会是由士农工商等级秩序所构成的四民社会。明末清初大学者顾炎武在其《日知录》卷七中指出,“士农工商谓之四民,其说始于管子。”管子,也就是管仲(前723-前645年),颍上(今安徽颍上)人,春秋时期法家代表人物,齐国宰相,中国古代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管子·匡君小匡》记载:
    桓公曰:“定民之居,成民之事奈何?”
    管子对曰:“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不可使杂处,杂处则其言哤,其事乱。是故圣王之处士必于闲燕,处农必就田野,处工必就官府,处商必就市井。”
    士农工商,是国家的柱石,不可杂居。士住娴静之地,农人靠近田野,工匠靠近官府,商人靠近市场。今夫士群萃而州处……夫是故士之子常为士。今夫农群萃而州处……是故农之子常为农,朴野而不慝,其秀才之能为士者,则足赖也,故以耕则多粟,以仕则多贤,是以圣王敬畏戚农。
    今夫工群萃而州处……夫是故工之子常为工。
    今夫商群萃而州处,观凶饥,审国变,察其四时而监其乡之货,以知其市之贾。负任担荷,服牛辂马,以周四方;料多少,计贵贱,以其所有,易其所无,买贱鬻贵。是以羽旄不求而至,竹筋有余于国;奇怪时来,珍异物聚。旦昔从事于此,以教其子弟。相语以利,相示以时,相陈以知贾。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商之子常为商。
    商人们居处相聚集中,他们观察年景凶饥,了解国内情况,观察四时,注意本乡货物,预知市场物价。他们负任担荷,赶牛驾马,周游四方;料定物资多寡,估计商品贵贱,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贱买贵卖。所以雉羽和摈尾一类的珍品,不必远集而自至;竹箭一类的产品,国内会有浮余。珍奇的商品经常到来,珍异的东西也时有聚集。他们整天从事这些,来教育子弟。他们相互谈论赢利,互告买卖时机,互相陈说物价知识。子弟们从小就熟习经商,思想安定,不会见异思迁。因此,其父兄的教导,不严厉也能教好,其子弟的本领,不劳苦也能学会。“士之子常为士”,“农之子常为农”,“工之子常为工”,亦同此理。这就是“家传”的“子继父业”。所以商人之子常为商。
    《淮南子·齐俗训》,也有类似的观点,“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
    从历史上看,士农工商最初只是一种职业分类,后来形成了家族制度,特别是在“工”“商”衍生出了行业管理制度,后人追忆起源,往往会提及管仲的伟大思想。
    战国末年,有一位著名的商人叫吕不韦(前292-前235年),他姜姓,是姜子牙的23世孙。卫国濮阳人,先是大商人,后来发展为政治家、思想家,成为秦国丞相。
    西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汉初“开关梁,弛山泽之禁”,宽松的经济政策,使得“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伟大的历史学家、文学家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详细描述了我国广袤大地上丰富的物产,农虞工商,食之出之,成之通之。
    山西饶材、竹、谷、纑、旄、玉石;山东多鱼、盐、漆、丝、声色;江南出棻、梓、姜、桂、金、锡、连、丹沙、犀、玳瑁、珠玑、齿革;龙门、碣石北多马、牛、羊、旃裘、筋角;铜、铁则千里往往山出釭置:此其大较也。皆中国人民所喜好,谣俗被服饮食奉生送死之具也。故待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
    他在列传中介绍各地名商巨贾事迹。如吕不韦、范蠡、子贡等人,他们都是既善于经商又善于从政的人物。
    此外还介绍了中国第一位女企业家巴寡妇清,以及白圭、乌氏倮等彪炳史册的大商人。
    当时的人,对商人也是颇为向往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毕竟生存才是硬道理,谁也不愿意贫困潦倒:“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
    东汉:九市开场,货别隧分
    到了东汉,城市已经很发达了。著名的史学家、文学家班固(公元32-92年)在《西都赋》里,描写了当时都市的经济状况:
    内则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旁流百廛。红尘四合,烟云相连。于是既庶且富,娱乐无疆。都人士女,殊异乎五方。游士拟于公侯,列肆侈于姬姜。乡曲豪举,游侠之雄,节慕原、尝,名亚春、陵。连交合众,骋骛乎其中。
    后人考证“九市”为长安西市与东市,其中西市包括六个市场,东市包括三个市场。“九市”今可考者有:柳市、东市、西市、直市、交门市、孝里市、交道亭市等。汉代京师长安的商业区有九市,洛阳的商业市场也有三市,“金市在大城西,羊市在大城南,马市在大城东”。在汉代不仅京师,一些名都和郡县也都设有市。
    郡县商人到京师从商,往往聚居在一起,聚居处为郡邸。著名历史学家、教育家全汉昇(1912-2001年)在早年撰写的《中国行会制度史》一书中有论述:据日人根岸佶的研究,汉代京师的郡邸,不单为同郡人所共用,而且是同郡人的公产。实与现今的会馆无异。按郡邸,说文:“郡国朝宿之舍,在京者谓之邸。”可见,汉代的郡邸,类同于当今的驻京办事处。郡邸实不单是同郡官员的寄宿舍,除政治外尚有商业的意义。只是汉朝的郡邸官方色彩更浓厚,明清的会馆民间色彩更亮丽,所以说郡邸是会馆的“前身”。
    三国两晋南北朝:凡此十里,多诸工商货殖之民
    杨衒之的《洛阳伽蓝记》卷四,我们见到了对“市”的描述。
    市东有通商、达货二里。里内之人,尽皆工巧,屠贩为生,资财巨万。有刘宝者,最为富室。市南有调音、乐律二里。里内之人,丝竹讴歌,天下妙伎出焉。市西有退酤、治觞二里。里内之人多酝酒为业。市北慈孝、奉终二里。里内之人以卖棺椁为业,赁輀车为事。别有准财、金肆二里,富人在焉。凡此十里,多诸工商货殖之民,千金比屋,层楼对出,重门启扇,阁道交通,迭相临望。云云。
    这里提到的刘宝,是当时最有名的富商。刘宝常与朝贵游,邸店园宅,遍满海内,以掌握商品的价格和供求信息,他在各州郡都会商业繁盛之处,皆立一宅,各养马一匹,用以通报各地盐粟贵贱,市价高低,以便易贱就贵,赚取地区价差,由此刘宝成为当时洛阳城首屈一指的大商人。刘宝的形象,已经和唐代大商贾的形象非常相似了。
    从其后的隋朝出现“行”的记载来看,“行”之前的“市”可以说是“有其实未有其名”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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