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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期回顾:    高级检索   出版日期: 2018-10-19
2018-10-19 第04版:四版 【字体】大 |默认 |

鲁冠球:一个时代的背影

作者: ■本报记者尚淑莉 来源:中华工商时报 字数:4620
    作为第一代浙商的代表,鲁冠球一直被人视为浙商的精神"教父"。
    有情有义、远见卓识、开拓创新……鲁冠球的身上,有太多的精神符号被我们记住,而这背后,正是一位杰出浙商和这个大时代共同创造的传奇与荣耀。
    就像马云说的:他离开了,但留下了一个时代。
    1944年12月,鲁冠球出生在杭州钱塘江边的一个小乡村。父亲在上海一家医药厂工作,他和母亲生活在农村,日子过得艰难。15岁时,他从初中辍学,到浙江萧山县铁业社当打铁学徒。3年后,因人员精简被辞退。
    还未成年就品尝到生活的苦涩,不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鲁冠球,修过自行车,后来又筹集3000元办了个米面加工厂,让乡民们不用走七八里地到镇上磨米面。那既是“地下工厂”,也是“游击工厂”,为了躲避监察,6年换了7个地方,最终还是没摆脱被取缔的命运。
    不过,6年东躲西藏很快换回了一个大机会。1969年,鲁冠球看到一则消息:国家批准每个人民公社可以开办一家农机厂。
    那一年,他24岁,又一次变卖家产,凑齐了4000元和6个农民兄弟接管了萧山宁围人民公社农机修理厂,为周边公社的农具提供配套、生产犁刀、铁耙、万向节、失蜡铸钢等五花八门的产品。
    上世纪70年代,中国大地上涌现了无数像鲁冠球这样的年轻人,后来被统称为“第一代民营企业家”。他们拥有迫切改变命运的愿望和胆略,靠着计划经济松动带来的政策红利完成原始积累。在适应政策变化的过程中,这些人培养出了敏锐的商业嗅觉。当他们站在“改革开放”这个历史性的时间节点,很容易捕捉到“风口”。
    1979年,鲁冠球看到《人民日报》的一篇社论《国民经济要发展,交通运输是关键》,判断未来中国将大力发展汽车业。他决定调整工厂的生产战略,集中精力做汽车万向节,工厂也因此更名为萧山万向节厂。
    如今,万向集团已是世界上万向节专利最多、规模最大的专业制造企业。在美国制造的汽车中,每两辆就有一辆使用万向制造的零部件。
中国的汽车零部件首次出海
    首批万向节造出来后,鲁冠球给它们取了个亲切的品牌:钱潮。“钱潮牌”万向节的第一笔大订单来得并不容易。
    万向节厂成立第二年,鲁冠球带着两卡车的万向节风尘仆仆地赶到山东,参加全国汽车零部件订货会,却因为乡镇企业的身份,被拦在门外。既然进不了门,那干脆就在门外摆摊。他将带去的万向节用塑料布摊开,摆满一地,结果3天过去了,无人问津。
    到了第4天,鲁冠球派人悄悄到场内打探情况,发现买卖双方在价格的问题上僵持不下,根本没有精力关注外面摆摊的万向。得到这一消息后,鲁冠球当即决定,以低于场内20%的价格销售,一举拿下210万元的订单。
    然而,拿下订单的万向依然因为乡镇企业的身份成了受歧视的一方。令鲁冠球没想到的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国家对乡镇企业的政策不断松动,却始终在关键的环节上设置门槛。
    比方说,乡镇企业进不了汽车产业的国家计划,意味着万向的产品在国内销售举步维艰。这种不看产品只看身份的做法迫使鲁冠球把目光转向国外。
    事实上,早在1984年,拥有世界上最多万向节专利的美国舍勒公司,就在广交会上“相中”了万向,下了3万套订单。这也是中国汽车零部件首次进入“汽车王国”。
    20世纪90年代初,鲁冠球正式提出国际化战略,依靠国内的劳动力优势,主打“性价比”牌,成功打开日本、意大利、法国、澳大利亚、香港等18个国家和地区的市场,每年创汇229万美元以上。
    1991年,万向创造过亿产值。当年5月,鲁冠球登上美国主流媒体《新闻周刊》封面,成为继邓小平之后第二个登上杂志封面的中国人。同年,《华尔街日报》以“国家英雄式人物”称赞鲁冠球。
    不过,彼时,美国主流媒体都没意识到,这位农民出身的东方来客,盯上的远不止汽车上的一个零部件,而是一辆完整的车。
创业48年完成了“造车梦”
    创业48年,鲁冠球的“造车梦”做了48年。他说,新能源汽车是万向履行的社会责任。
    和浙商伙伴李书福从模仿开始造车不同,鲁冠球从1999年成立电动汽车项目组开始,就定下“电池-电机-电控-电动汽车”的发展路线,并采用产业并购加自主研发的双轨模式。决定造车后,鲁冠球从没有退缩过。他曾说,会把万向挣到的每一分钱都用来制造电动车,会大量烧钱,直到成功,或者万向崩盘。
    2002年,在杭州第一届工业兴市大会上,杭州市奖励鲁冠球、冯根生、宗庆后等企业家各300万元。在新闻发布会上,鲁冠球承诺:“要为杭州人民造一辆纯电动汽车,大气、大方、没有污染,大家都买得起、都喜欢。”
    2016年,这句承诺不再只是美好的愿望。万向集团“年产50000辆增程式纯电动乘用车项目”正式获国家发改委批准。鲁冠球在万向创业47周年纪念大会上激动地宣布:“以清洁能源为契机,万向新能源汽车实现突破的时刻,来到了。”
    为了这一时刻,他和万向铺垫了10多年,像个农民一样播种、施肥,等待庄稼成熟。
    2002年,万向自主知识产权聚合物锂离子动力电池、电机及控制器等关键零部件相继研发成功;2010年,与美国Ener1公司合资在杭州建立全自动化电芯及电池生产基地;2012年,以2.566亿美元收购美国锂电池企业A123;2014年,以1.492亿美元的价格收购美国电动汽车制造商菲斯科,后改名卡玛汽车;2015年,卡玛汽车宣布与宝马汽车合作,共同研制推出豪华混合动力和纯电动汽车。
    至此,万向完成了对新能源整车产业链的布局。按照规划,他们接下来将用10年时间,投资2000亿元,在杭州打造一个10平方公里的万向创新聚能城,包括新能源客车、乘用车、电池和零部件等项目,其中核心是电池。
    浙商精神的教父
    2017年9月2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营造企业家健康成长环境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的意见》。
    鲁冠球看完后专门写了文章,表达难以平静的心情:“回想我们这代人的创业梦,从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东躲西藏,到在计划经济夹缝中‘野蛮生长’,再到改革开放中‘异军突起’,以及全球化中无知无畏闯天下,可以说是跌宕起伏。”这几乎是第一代浙商奋斗史的缩影。
    著名经济学家熊彼特说,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创新精神来源于企业家,企业家不断创新不断发展最终实现了企业的辉煌,这就是企业家精神。
    作为第一代浙商的代表,鲁冠球一直被人视为浙商的精神“教父”。
    传化集团董事长徐冠巨就曾在万向工作过6年。他说,每次和新员工见面,都会介绍在万向工作的宝贵经历,以此不断勉励自己和员工。杭州市企业家协会会长王水福也用“亦师亦友”来形容和鲁冠球30多年的交情。
    事实上,每当浙商群体遇到问题,鲁冠球总是出手相助,责无旁贷。
    2006年7月28日,鲁冠球给陷入资金麻烦的金义集团董事长陈金义发了一封“慰问”传真,除去称呼、日期和署名,正文总共只有15字:“陈金义同志:我心痛!事至此,先了结。要多少?来人拿!鲁冠球。2006年7月28日。”
    事情源于当年7月26日,杭州市江干区人民法院向社会公布的一份名单,曾经登上过大陆福布斯富豪榜,当选过浙江经济风云人物的陈金义因三个“买卖合同”,欠款67万余元。
    实际上,早在发这封传真前,鲁冠球就曾主动联系过陈金义,想要派人送钱过去,帮金义集团渡过难关,不过遭到了陈金义的婉拒。
    事后,鲁冠球表示,“痛心”是因为“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一个企业一旦资金链断裂,还不出钱,法院的冻结、查封就接踵而至”。
    对此,时任浙江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史晋川评价说,他在鲁冠球给陈金义的几句话里,看到了一个融为一体的浙江民营企业群体。
    有情有义、远见卓识、开拓创新……鲁冠球的身上,有太多的精神符号被我们记住,而这背后,正是一位杰出浙商和这个大时代共同创造的传奇与荣耀。
    就像马云说的:他离开了,但留下了一个时代。
    终身学习者
    临终前一个月,鲁冠球还在学习中央文件--9月8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下发《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营造企业家健康成长环境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的意见》,身体稍有好转的鲁冠球研读后,专门撰文《时代契机,我们没有理由错过》。
    尽管只有小学文化,但鲁冠球终其一生都保持着学习的习惯。1995年,他在记者采访时说,他认为自己的两大缺点是,知识不够、时间不够。所以,“别人每周工作5天,你就一年365天都不休息,尽心、尽责、尽力去做,一定能成功。”
    驰骋商场48年的鲁冠球一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永远有危机感。
    吴晓波曾透露,在鲁冠球的床头柜里,有画满了条线圆点的《资本论》,有松下幸之助传记,有最新版本的经济专著;每天再忙,他也要抽出一两个小时读书、做笔记。“他有一位秘书,每天专门为他准备剪报和资料。他也时不时打电话给我,与我这个后辈讨论国内的经济形势、国际的环境变化”。
    鲁冠球生前接受采访时,曾介绍自己的日程安排:每天早上5点10分起床,6点50分去公司,18点45分回家吃饭,19点看《新闻联播》《焦点访谈》,20点处理没有处理完的文件,21点左右开始看书看报看资料,大约22点30分感到疲倦时,冲个澡再继续学习,零点上床睡觉。
    屹立商界近半世纪,但鲁冠球一直有强烈的危机感。他曾说,“我晚上做梦,梦见企业破产,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你没有这个紧迫感是不行的。”
    他还喜欢总结企业失败案例。每当一个知名企业出现大起大落,鲁冠球就让下属找来该企业的所有资料,认真研究,将高层召集到自己不足15平方米的办公室里,和大家一起分析这个企业为什么会倒掉,总结经验教训。
    鲁伟鼎这样评价父亲:“面对最大困难时,他最乐观;面对最多风光时,他最谨慎。”
鲁冠球说
    我们只有扎扎实实地干,一切都是干出来的。
    企业发展慢一点,少失误。一定要看到自己的不足,要有科学决策,做事不要超越自己的承受能力。
    我深刻地认识到,只有富起来,并且为这个社会干出点东西,才能被社会所承认。
    在企业经营过程中,经常会遇到各种诱惑,如果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就有可能犯错误。
    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强调稳定。企业只有稳定了才能做想做的事。稳定也是多方面的,人员、产品要稳定,基础管理要跟上,人多的时候,形成游戏规则也很重要。
    企业家主要是造就一批人,企业最终靠人才来创造。回报社会是企业家的终极思想。
    让每个员工发挥自己的最佳才能。企业要满足员工的物质需要、精神需要,更重要的是给员工表现的空间。这是一门艺术。
    最怕的就是事业在萌芽当中就被掐灭了,到时候自己到底错在哪里都不知道。一定要少说多干,沉住气,悄悄地干。
    只要生命存在,我就不会停止工作和思考。思考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永远年轻!
    失败有规律,成功没规律。
    如果(一个企业)按照书里写的东西去做,它肯定失败。
    凡事能够亲身经历,固然是一种积累,但是,别人的经验更是一种资源,善于学习便是一种财富。
    反复,近50年里我没有。我只有往前,不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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