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电量之外不妨再多一些经济观察点

    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1月30日发布了《2023-2024年度全国电力供需形势分析预测报告》，其中披露的一系列电力消费数据，对于观察国民经济整体运行趋势具有“一叶知秋”的效果。比如通过其中的“一高一低”现象可见我国经济回升向好、产业加快转型升级、新动能持续壮大的局面。
    所谓“一高一低”，是指在2023年全社会用电量增速比2022年提高3.1个百分点、制造业整体用电量增速比2022年增长7.4个百分点的背景下，其中的高技术及装备制造业全年用电量同比增长11.3%、超过制造业整体增长水平3.9个百分点，而传统的四大高耗能行业用电增速5.3%、低于制造业整体增长水平2.1个百分点。该高的终于鹤立鸡群，该低的低了一截。的确是好现象。
    用电量被用做观察经济整体形势的工具，自然有其客观道理。不过，宏观国民经济的体貌和走势是非常复杂的，起码是有许多指标的。如同绘画中的多色调拌，如同金刚石那样的多棱多面，如同庐山的“横看成岭侧成峰”。但用电量毕竟只是全景扫描时的一个角度而已。除了用电量之外，还需要更多的观察点，否则就容易陷入管窥蠡测的狭域。
    具体到“一高一低”现象，从用电量这个观测点上能看到高新产业的耗能增长和传统高耗能行业的耗能萎缩，这是基于假设产值与耗电两者是等比例关系基础上的。但如果用电效率在技术方面短期内发生了变化，那两者之间的比例关系就未必是平行的了，前提是传统高耗能产业的生产规模是否是静止状态。如果是在收缩、且收缩的幅度很大，那就不是好现象了。相反，如果是这个产业领域的生产规模扩大了、且扩大的幅度很显眼，但用电量却显著降低了，那倒是好现象。能源利用效率的提高，正是高质量发展的特征之一。
    从用电量的“一高一低”现象看到经济回升向好、产业加快转型升级、新动能持续壮大，前提是期望高技术及装备制造业规模扩大和高耗能产业的生产规模压缩。这是经济结构转型升级的一个方面。两者究竟应该达到什么样的比例或比重才是优化的结构？目前还没有定论。此外，结构升级不仅是与其他产业的比重增大，不仅是规模的扩大，还包括自身质量效益的提高。追求高新技术最终目的是为了获得高效益、高收入，但高新技术是否是在任何情况下一定能获得高经济效益？恐怕也未必。如果遇到原始投资过多、生产成本过高、产能过剩、产品滞销等情况，也一样会效益低下，那就不能说是真正的优化。
    比如，在近几年出现的一些芯片投资项目夭折的现象。光伏产品、动力电池和新能源汽车等，是出口火热的“新三样”，但目前出现了产能过剩问题。如果仅仅从用电量这个角度观察，去年光伏设备及元器件制造业用电量同比增长76.8%，如此之高的用电增量，只能反映生产增加，而不反映销量。但实际上，“新三样”的产能过剩，以光伏行业最为突出。
    2023年，高新产业用电量增速高出制造业平均增速3.9个百分点，但具体到其中的某些领域，则是高峰中的高峰，比如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是28.7%，光伏设备及元器件制造业是76.8%。汽车制造业16.7%、新能源车是38.8%。这里面有一个规律，越是被认为是科技含量高的产业，其用电量增速越高，且呈现出加速度的特点。
    更有甚者，据报道，随着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广东博力威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23年用电量同比增长571%。如此之高的用电增加，是否意味着该公司生产量的同步等比例猛增？如果后者增幅不能同步的话，意味着其单位产值的电耗在增加。此外，生产量猛增的同时，是否能够畅销无库存积压？目前尚未有具体报道。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AI模型巨头ChatGPT和微软的创始人们一再警告大模型耗电耗水。经济学人杂志最新文章称，包括超级计算机在内的高性能计算设施，正成为能源消耗大户。据报道，2020年，中国数据中心耗电量突破2000亿度，是三峡大坝和葛洲坝电厂发电量总和的2倍。
    不仅耗电，而且还耗水。微软在其最新的环境报告中透露，2022年，公司用水量同比去年激增了34%，较前几年大幅上涨，相当于超过2500个奥运会标准游泳池水量。
    AI模型是当下各国高科技竞争的制高点，我国当然要矢志赶超。但越是这样，越要注意不利的一面。这不是说不要追赶，而是要全面考虑。要避免只看到别人风光而忽略其代价。对我国而言，电也好，水也罢，都是不可多得的资源，而并非取之不尽、用之无穷。资源和环保曾经制约低端经济的扩张，今后也可能会成为制约高科技产业的因素之一。如同“先污染，后治理”的发展道路得不偿失一样，高新科技的发展也要避免重蹈覆辙，一开始就要瞄准绿色环保减碳的方向。
    说这些不是为了泼冷水，不是不要发展，而是提醒我国产业界要想全面些，要预见未来提前设计，要仔细权衡得失，一开始就要有意识地寻找兴利除弊的发展道路。比如在技术上，要确立走节约的研发路线。据悉，微软已经定下目标，到2030年实现负碳排放、正水排放和零浪费。正在奋力追赶的我国的大厂们，是否都有这样的发展目标？是否都已经将这样的追求提上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