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纠错，就没有伟大

    世上从来没有一家企业能够确保始终正确或永远正确。二流、三流企业如此，一流企业更是如此。而走向伟大的企业，一定会或多或少地“错过”正确，却绝对不会“错过”过错。企业能否跻身于世界一流，不取决于犯不犯错，而取决于纠不纠错，或者说有无纠错的自觉及机制。所谓纠错，就是调整，就是矫正，就是改变。伟大的企业之所以伟大，往往是因其善于察觉问题和过错，及时予以调整、矫正、改变，以力图做到“不二过”或避免屡屡出错。纠错的速度及彻底性如何，在相当程度上决定着企业间竞争的胜负。
    全球暴发新冠疫情是地地道道的小概率，但人类终将战胜它则是大概率，抗疫促使更多企业学会“纠错”，进而加快迈向世界一流企业的伟大征程则是大概率。除了国家要在全面部署品牌战略、对资源配置效率高和创新能力强的企业明确发展导向、落实知识产权保护政策等方面继续予以支持外，作为企业还是要立足于将自身防微杜渐、避免失误或一错再错的“本分”做到位、做彻底。
    2020年末，比尔·盖茨写完一本书，名叫《气候经济与人类未来》。在后记中，他说：“我是在一个动荡的年尾写完本书的，而在最近的记忆中这也是最动荡的一年。2020年11月，也就是在我撰写后记的时候，新冠肺炎已经造成全球超过140万人死亡，并进入下一轮的病例和死亡高峰段。这场疫情改变了我们的工作、生活和社交方式”。此书集10多年深入世界各地调研之功，对全球气候变化包括新冠疫情的成因和影响尤其是应对之策、未来出路做出分析，思路清晰，视野开阔，宏观至于全人类的命运与共观念、构建和强化全球卫生系统……微观至于每个地球村民的人生目的、家庭纽带、互助精神与谦恭处事等等，强调了全球经济加快实现绿色转型的紧迫性，字里行间充溢着独思之智。
    比尔·盖茨的思考显然超越了企业经营范畴。他的本色是企业家，但思维空间却向人类学、社会学、国际关系学等领域倾情开放。即使书中以有限篇幅谈及新冠肺炎，他也明确写道：“就新冠肺炎而言，我们要用到生物学、病毒学和药物学以及政治学和经济学——决定如何公平地分配疫苗，本质上就是一种政治行为”。而全书最触动我的，则是他“无情”地列出自己的“三宗罪”，其中之一即“我个人的碳足迹出奇的高”，例如住着大房子、乘坐私人飞机出行等。“我已经意识到我个人的碳排放量有多高，撰写本书也让我更清楚地意识到，我有责任减少碳排放量”。作为一位企业家、一位商业领袖，有如此纠错意识，着实令人敬重。人类要最终战胜新冠肺炎、战胜气候灾害，不也正如他所说“我们必须共同努力”，包括“集体纠错”——纠正无度排放温室气体、持续恶化自然环境等人为错误吗？推而论之，要成就更多的伟大企业，不也同样需要确立纠错意识、坚定走可持续健康发展之路吗？
    所谓伟大企业，一般是指“持续具有全球竞争力、影响力和市场引导力的世界一流企业”。在强手环伺的国际市场竞争中，能够自立于世界一流企业之林，当然不可谓不伟大。但是，伟大从何而来？世界一流企业从何而来？其中一个重要的视角，便可归结为“纠错”。可以说，没有纠错，就没有伟大。
    这是因为，首先，举凡伟大的企业，哪个不曾犯错？甚至不再犯错？世上从来没有一家企业能够确保始终正确或永远正确。二流、三流企业如此，一流企业更是如此。而走向伟大的企业，一定会或多或少地“错过”正确，却绝对不会“错过”过错。近来，国家出手整治平台经济、防范资本无序扩张，如果像阿里巴巴这样的头部企业，能够诚恳接受审慎监管，努力纠正过失或过错，经受住考验，反而更有利于加快成为真正的伟大企业。其次，企业能否跻身于世界一流，不取决于犯不犯错，而取决于纠不纠错，或者说有无纠错的自觉及机制。所谓纠错，就是调整，就是矫正，就是改变。伟大的企业之所以伟大，往往是因其善于察觉问题和过错，及时予以调整、矫正、改变，以力图做到“不二过”或避免屡屡出错。比如德国西门子公司，作为一家历经沧桑的世界一流企业，在经营管理方面尤其是恪守合规经营底线上有举世瞩目的超一流表现。公司不惜工本，专设了“千人合规团队”，其职能就是预防出错，即负责风险管控；再则，纠错的速度及彻底性如何，在相当程度上决定着企业间竞争的胜负。曾听国内有位知名企业家说过这样的感想，即改错须从快。他从自己的经营管理实践中总结出“三快法宝”理念，即“执行要比对手快，学习要比对手快，改错要比对手快”。
    经历新冠疫情冲击，我们可以看到，对企业经营最有摧毁性影响的往往是那些来势凶猛的黑天鹅事件，企业自身很难预知、掌控的也往往是那些隐在无形之暗处、又随时可能爆发为风险乃至危机的种种不确定性。这实际上可表述为成长一家伟大企业有多艰难、不易！它需要具备多么强大的坚韧、机智甚至运气，才能对冲自身的脆弱和摇摇晃晃。成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世界一流企业，永远需要积极向上的乐观精神，但也必须看到跌跌撞撞而又前行不止才是常态，因此，随时或及时纠错的意识须臾不可松懈。
    正如有智者曾说，“我们不能妄自尊大……无论你觉得自己多伟大，也无论别人觉得你多么伟大，一个小小的病毒就能让整个世界停摆”。应当坚信，战“疫”能使中国企业变得更聪明、更强健，因为毕竟付出了很沉重的代价，按投入产出原理也应竭力追索“高回报”“高附加值”。特别是中国的民营企业，经过40多年的蓬勃发展，在保就业、增税收、促创新等方面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也依然普遍存在管理粗放、盲目扩张、短贷长投、资产负债率过高等问题，一遇风吹草动，就很容易陷入困境。从大势看，中国已进入高质量发展新阶段，这必将带动越来越多的市场主体竞相获得世界一流企业“身份证”。同时也要看到，国际市场的秩序前景依然充满不确定性、不稳定性和复杂性，其中的企业竞争必然更为激烈、更处于国家间竞争的前哨战胶着状态。比尔·盖茨在书中不无沉重地指出，新冠肺炎疫情后，气候灾难将成为人类面临的下一个危机。“到21世纪中叶，气候变化可能变得跟新冠肺炎一样致命，而到2100年，它的致命性可能会达到该流行病的5倍”。好在经历了新冠疫情大暴发，中国企业已分外明白居安思危、练好风控管理基本功有多重要，加强供应链、产业链管理有多重要，实施到位“互联网+”战略、有机融合线上线下业务有多重要，坚守绿色发展理念、保持与生态环境的和谐有多重要，构建亲清政商关系、在支持各级政府“将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的同时自觉“将资本纳入法治的轨道上”有多重要！
    可以说，全球暴发新冠疫情是地地道道的小概率，但人类终将战胜它则是大概率，抗疫促使更多企业学会“纠错”，进而加快迈向世界一流企业的伟大征程则是大概率。除了国家要在全面部署品牌战略、对资源配置效率高和创新能力强的企业明确发展导向、落实知识产权保护政策等方面继续予以支持外，作为企业还是要立足于将自身防微杜渐、避免失误或一错再错的“本分”做到位、做彻底。明代吕坤《呻吟语》有这样一句话，“祸福者，天司之；荣辱者，君司之；毁誉者，人司之；善恶者，我司之。我只理会我司，别个都莫照管”。他强调人的行为是善是恶是好是歹则完全由自己决定（即“我司之”）。其实，祸福、荣辱、毁誉等等，哪个逃得脱“我司之”？因此，向往成为世界一流企业者，确实应致力于“我只理会我司，别个都莫照管”。如果中国能够更加从严要求，更加懂得自觉纠错，在“两个健康”方面下足硬功夫、迈出大步伐、跃上新台阶，那么，更多像华为这样的伟大企业就会结伴而出。
    （作者系全国工商联智库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