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禁限鞭炮看政府治理的应用
作者:
■李富永
今年春节的北京,随着禁限鞭炮的范围扩大到郊区,笔者终于盼到了一个以往总觉得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静美春节。
其实,这是北京市修订《烟花爆竹安全管理规定》之后的第二个年头,然而,直到去年春节,即使在“副中心”都没有感到与往年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所以今年首次遇到禁放时,起初还不大相信,揣着疑问一直过了初五,这才确信真的是变了。
不仅北京,环顾国内,原来许多大城市都在弃旧扬新。没有了鞭炮对人生物钟的侵扰、没有了呛人硝烟遮天蔽日、没有了破碎纸屑的堆积道路,今年全国的春节,真的是变了样子:北京市除夕夜空气质量为近5年最优,PM2.5峰值浓度为177微克每立方米,远低于其他年份峰值;上海市即便遭遇降雪和大客流的双重施压,110接报反而同比下降19.8%,未发生重特大火灾、交通事故;重庆的环卫工春节无垃圾扫,首次提早回家过年……等等。
据新华社报道,虽然没有了鞭炮声,但年味儿一点也不少。在北京琉璃厂,一年一度的厂甸庙会吸引了大量市民和各地游客。街头上空悬挂的花灯、商铺门口张贴的大红福字、树枝上一串串红灯笼、游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在蓝天白云的掩映下,把节日的洋洋喜气展露无遗。
但就是有人偏偏不高兴,非说不放炮就没了年味,就不是过年。按照他们的规矩,即便看完央视春节联欢晚会后困乏难耐,已经是半夜零点以后了,他们也可以肆无忌惮鸣炮响雷,别人即使不情愿,也得忍受着。别说是成年人,就是老人、病人、婴幼儿,也都得承受他们宣泄过剩精力制造的噪音和浊气。
据专业测算,正常情况下,健康的人在白天有准备时,能承受的噪音最高值是85分贝。但监测数据显示,燃放烟花爆竹不仅可使空气中的主要污染物浓度远高于平日,而且噪声可高达135分贝。明明是噪音侵害,有些人非说是传统习俗要遵守,似乎亲人团聚不能抒情,似乎创作春联、张贴年画没有喜兴,似乎欣赏音乐、唱歌跳舞、品尝美食、逛庙会等等都不能助兴,惟独只有放炮一项才叫过年。
“爆竹声中一岁除”,一些对传统文化所知不多的人惟独对此语奉若神明,企图将过年与爆竹划等号,偏偏噤口于“总把新桃换旧符”的另一层精义。综观古今中外人类历史上的每一次进步,无不是弃旧扬新的选择。过春节放鞭炮的历史再悠久,但毕竟是漫长的小农耕作社会的现象,是在古代物质文化资源贫乏、科学技术落后情况下,人们出于对大自然和命运无法把握的恐惧、企图通过响声吓跑瘟疫的行为,本就一厢情愿。所幸鞭炮的扰攘还能被乡村的距离所稀释、分散。
但如今,物质和文化产品极大丰富,科学技术发达让人们无所不至,健康的人格早已不需要“夜行人唱歌壮胆”的落后习俗。在全球华人都能同步收看央视春节晚会、在全世界各个角落都能同步聆听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地球村”时代,娱乐资源丰富无穷,何苦非要制造噪音?如今中国社会的城镇率已经达到了60%、超大城市规模世界第一。无论在平面上还是高度上,市民居住密如蜂巢,邻里都是摩肩接踵,原本在乡村无须顾及的喧嚷,在新的环境中就成为侵扰,在闹市和多层住宅区内肆无忌惮放炮,侵害范围更大。这样的旧俗,难道就不是需要抛弃的“旧符”吗?
春节放鞭炮,其实是一个权利边界问题,是一个公民自治和政府治理的互济问题。在公民道德水准尚未显著同步提高的情况下,公民自治权有时会沦落为部分人对他人权利的侵害。比如,明明是科技成果的“共享单车”,却被随意丢弃成为社会难题;比如,小汽车普及后,马路纠纷成倍增加,一些开车人恃强凌弱;比如,买房人作为业主进入小区后,有的房主不顾安全野蛮装修、丢弃垃圾、毁坏草坪,等等。
围绕放鞭炮的问题,如果政府不代表公共利益出面管理,“沉默的大多数”的权利就难以保障,陈规陋俗就会永无止境地蔓延。根据江苏连云港前期民意调查,赞成禁放的比例占到75.5%;至于大城市,这个比例更高。可见被迫受鞭炮侵扰的人们,即便不情愿,也总是被迫成为“沉默的大多数”。
当然,沉默的人群究竟是多数还是少数,按说还不能是最终决断的依据。随着改革开放,国人知道了“少数服从多数”逻辑的局限性,我们知道在一个文明社会,即便是少数人,其合理权利都要尊重、都要保护。在燃放鞭炮问题上,还不能简单依据少数或多数的标准,而是要促进社会的进步、寻找公众的根本利益。如同有人痴迷抽烟一样,如果你一味强调“保护个人权利”,无疑助纣为虐祸害其人。
已经明显成为陋习的传统习俗,能否被这个社会摒弃和更新?政府能否体察社会进步的需要,从人民的根本和长远利益出发,做出英明果断的施政?这是体现政府治理水平高低的依据。打造共建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首先需要政府治理的带动,如此,公众参与机制才会被激发。政府强大高效,是我国的制度优势。今年全国各地雷厉风行,政府令行禁止、说到做到,就体现了这个优势。只要认准正确的事情,政府启动治理的引擎,依托这样的优势,就一定能办成在别的国家办不成的大事。至少在近期,一定能够赢得包括“污染防治”在内的三大攻坚战。
有了这个成功的经验,政府不妨把视野再度扩展,寻找那些需要公共权力发挥作用的领域。比如道路交通混乱问题、比如有人在马路旁甚至绿地焚纸祭祀等等,都需要政府治理的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