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失败应有严格边界

    日前经历了一件事，使我对“宽容失败”有所思考。
    有家人从杭州来，我带他们去延庆一个著名景点游览。没想到，导航刚导到目的地，就有一堆人先后围了上来。从停车到买票，再到进景区门……他们环环相扣、分工合作、各尽其能，短平快地利用游客的信息不对称以及图求便宜、便利的心理倾向，若隐若现搞价格双轨、搞服务陷阱、搞收费重叠……非常“专业”地拉起了一条利益链，其目标即全力“围猎”——“围猎”游客的人民币，至于有没有回头客、是否有损于长远经营之类，已统统消弭在“搞一把，算一把”的短期行为冲动中。此地，我于上世纪90年代初来看过冰灯，印象是“简陋”二字。现在乍一看去，景区的规模、设施等等，都已今非昔比，很有点豪华范儿了。这当然是进步。然而，即便如此，那令人咋舌的惊悚场景，仍让我痛切“体验”到了一种由表及里的失败。
    难道不是失败吗？国家税收流失，民众赚钱畸形，景区旅游沦为一些人的“提款机”“唐僧肉”，扭曲甚至毁害外地游客心目中的北京印象或向往……这一切恐怕都与营私舞弊、贪腐谋利相连，而与喊得震天价响的“旅游为民、旅游兴国”完全沾不上边。
    难道不是失败吗？精细的经营管理、严格的财税管理、缜密的细节管理、如履薄冰的品牌管理，甚至于知名度管理乃至美誉度管理……似乎都已残败不堪，逃遁得无影无踪。至少，从高质量发展的要求来看，相去甚远，已俨然为一种败象乱局。
    它与北京这个被尊为“首善之地”应率先推进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使命担当，实在不相称！与改革开放已高奏40年雄壮进行曲的当今新时代，实在不相称！更何况，延庆还是2019世界园艺博览会主办地和2022冬奥会举办地之一，从时间和声誉计，究竟还有多少本钱可让“蝇害”如此肆虐，让“不作为”“乱作为”如此常态化？
    当前，全国上下正在认真贯彻《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营造企业家健康成长环境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的意见》这个重要文件，文件明确强调，要“营造鼓励创新，宽容失败的文化和社会氛围，对企业家合法经营中出现的失误失败给予更多理解、宽容、帮助”。这显然是问题导向，是保障创新容错、完善营商环境的有效举措之一，对于凝聚创业创新正能量，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必须落实到位。但是，与此同时，我们也要准确把握好精神实质，以免“宽容失败”用之不当。
    人类处世行事，难免失败。《素书》中提到，贤人君子要“通乎成败之数”，可启发今人认识到或成或败实乃人生常态，办企业做生意等等莫不如此。但是，相同于一切事物，失败原本也有不同种类。从致因加以甄别，它至少可分为两类：一是尊法崇信、恪尽职守后仍难避免的失败（基于良善）；二是目无法纪、玩忽职守后必然出现的失败（出自恶意）。对前者当然应大讲特讲宽容，对后者若讲宽容便无异于纵容。我们的问题，一方面是应予宽容的，未予足够的宽容；另一方面是本不应宽容的，则太过宽容。比如落后的体制机制，是被人类社会实践广泛证明了的板上钉钉的“失败”，我们喊了多少年要革除其障碍，但至今仍未全面突破直至完胜，是不是也源自太心慈手软太讲宽容，而缺乏真正的“壮士断腕”意志和勇气？
    由此说来，所谓“宽容失败”，并不是对所有失败都要讲宽容。宽容，有其特定边界和针对性。如若对不应宽容的给以宽容，实质就会滑向纵容。像前述景区管理（项目管理、市场管理、企业管理）上的败象乱局，本身就有管理层放任自流（即纵容）所致，必须施用“霹雳手段”限期整顿、重典治乱才行。否则，仍抱持“菩萨心肠”给以宽容，岂非错上加错，成了更不应容忍（宽容）的纵容？
    中国经济社会发展进入新时代，要求我们更加崇尚和践行包容性发展。在企业经营管理层面，对于那些奋发有为、合法经营、敢于担当负责的企业家，则应旗帜鲜明地多加关心、鼓励和支持，其中当然包括对可能出现的战略失误、转型失算、融资失利、研发失败等问题给予充分理解，不要求全责备，不要冷嘲热讽，更不要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如此，便能逐渐营造起尊重企业家价值、鼓励企业家创新、发挥企业家作用的舆论氛围，传递更多的暖意和正气，激励其更加认同和坚守合法经营，以加快健康成长。可以说，在全社会倡导“鼔励创新，宽容失败”的良好风尚，实际上是净化社会心理、提升国民素质的一门必修课；对民营企业而言，则能促使其更加放心地走阳光创富之路，为早日建成“创新型国家”多作贡献。但是，“宽容失败”并不是无原则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因此，厘定“宽容失败”的边界，分清哪些该宽容哪些不该宽容是非常关键的重要前提，不然，便难得其精义，难免念歪“宽容失败”这本经。
    （作者系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